许多人看了The Tree of Life后最大的感觉是Malick埋了许多隐喻,埋完不挖出来,但是所有隐喻又“不知怎么地”能串成一个“隐秘的意思”。当一个idea找不到源头,最终又不可名状,但是感觉“在那里了”。此时这个idea的洗脑功能被放到最大……那么Malick到底往洗脑锅里倒了什么材料?Malick把生命树隐进片里时首先把树种下。在俩儿子出生时,一家人种下树,妈妈说你们会比这树长得快。一句话把树的永生感写出,因为树的时间显得比人的滞后,人比它长得快,人死了它仍在。紧接着里面有反复的光透过树叶的镜头,这个的联想就各种各样了,圣灵的光、午后阳光草坪以及其它。
我最佩服The Tree of Life的地方在于Malick连生命树象征里stereotype的一面都有魄力直接表达。换句话说,便是写老梗。然而大师写老梗不是因为灵感枯竭,是已经把新梗都想到,但仍选择写老梗,并把老梗里烧成入味的老火靓汤。片里的家庭是一个和生命树一样stereotype的家庭,符合观众对“家庭”这个概念的普遍想象。这种想象又是“隐秘”地“好像在那”这种样式,或者说“不可言说”。概念里套着概念化的sterotypes:妈妈是慈爱的,父亲是严格的,家人有拥抱,小孩长大时会对世上的痛苦、战争等感到迷惑,青春期性冲动带来的一点罪恶感,家人死去时其他人对死者的纪念,一家人开车到镇上参加主日弥撒,父亲打拼成更成功的经理。或许戛纳评委认为The Tree of Life创造了一种新模式是因为Malick不是在把老梗翻新,而是在认真地拍老梗。他就把老梗拍成老梗的样子,认真地让它们每一帧都美,都牵连到生命树的根上。而且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这么做。
这同样The Tree of Life对我而言切得不够狠的地方,不能说它切得不够深。Malick确实气势凶猛地证明了Sterotype和cliche不是原材料的问题,而是谁拍的问题。但是过于概念化的日常生活的堆叠,始终导致The Tree of Life里用来说明问题的不是故事——概念的堆叠始终无法得到一个原装的故事,就像虽然字典里面有所有字,但是字典不是一本小说。举个例子,在写一件事时,至少可以分为这两种写法:1)写这件事的整个开端到结束,让读者从这件事里想到一些概念,2)写一些概念,让读者想象一些事件来符合这些概念。Malick试着糅合这两种方式,他描写的是家庭生活里的每一件事,但这些事又是概念化的。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不过仍有违和感,我看的时候每过几十分钟就不自觉地提醒自己,这不是生活,这甚至不是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