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往事

这是一部四小时十二分钟的电影，但是没有一秒钟会让你觉得无趣。不知是否有人在电影结束后忽然想起了九州缥缈录，一句“铁甲依然在”飘荡舌尖几分豪情万丈，可最先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竟然是书里那段，姬野、吕归尘、羽然在江南街头四处捣乱。

——前言

这一幕，谁会忘

“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吃过钱的苦——小苦虽然经验到一些，和人家真吃地苦的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

鸡汤会说钱不重要，换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会说其实没那么重要。很多人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面条说“回去也是我爸在祈祷，我妈在哭哭啼啼，还不如在厕所待着”。

刚就业的时候，钱到手就开始还帐，然后基本无剩余。随着一年一年过去，身边的人成家、买房、育儿，一点一点的步入生活的正轨时。几年前或许觉得孤家寡人是个游侠，但几年后开始些许觉得自己像个游荡的幽灵。就是这种恐慌、焦虑，开始一点一点的发现挣钱好难，尤其是身处的层级越低。

普通人挣钱或许可以通过勤劳的工作勉强获取一份，电影中那最扎心的一段对话，简直狠狠的扎在了我的痛处。

【面条问开车司机“你一周能挣多少钱？”

善良且正直的司机回答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出手大方，我赚的钱足以应付我去学校念书。”

面条语意了然的说“这是为了你好，或许到你60岁的时候，你才能赚够钱，但你也就只能有这些钱，没法赚到更多了”】

我曾在韩剧里听到过一句话，没有谁能正常努力工作一辈子，然后在首尔买下一套房。编剧的这句话，听在我耳朵里，一度默然。这句话并不是一道辩论题，它只是影射了好多社会学规矩。换言之，如果一生勤勤恳恳、循规蹈矩，从而丰衣足食，这是一种恩赐，至少你不需要经历太多种磨难。

相逢意气为君饮，西马高楼垂柳边

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就知道，我们是同类。坐在马车上的少年麦克斯（Max）在路过那么多人中就看出了想阎王面前找死的面条（Noodles）。电影里的少年时，会让我想起小时候那些街头巷尾的混混故事。谁家的汉子去县城买了一只鸡，结果就在路上被人砍死了；谁家餐馆里的服务员被混混调戏时，老板轰走了混混们，晚上就被灭了全家。我对黑帮的态度起始于这样一种近乎于五胡乱华的混乱感。人们总会说杜月笙是三百年来黑帮第一人，他儒雅的像春秋里的墨家侠客。隐藏在地表之下的黑暗交易，擦枪走火里的妇孺的哭泣声。

过往的电视剧，如上海滩、香港古惑仔系列都美化了很多事，现实里，一句：黑暗的东西在阳光下空余下丑陋，让那些影片空余下荼毒：黑帮风云蛊惑了多少青年时期的儿郎。我那年少时一直存有的见闻，在最后美国往事的结局里，有几许惊惶也不乏佩服——毕竟垃圾就应该进入垃圾车，无论这世上垃圾占比60%亦或者更多。美国往事比之过往任何一部电影更有不同，它坦诚了街头混混的恶迹斑斑，也描述了人性中的那些光辉时刻。所谓评判的公正偏颇难敌一句感同身受。遇到过无数好好坏坏之后，普通的你我，方才有几分同病相怜，说出几句公道话。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细数成年后的由心底发出的开怀大笑，屈指可尽。面条把车开进河里的那一幕，看剧的我嗨到了极点。人生得意须尽欢，很少有人能尽兴而终。大多数，我们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所有需要考虑的东西铺天蹈海的压了过来。欢乐谷游玩的时候，我会想绳子会不会断，安全带系的这么松会不会掉。禁锢不需要绳索，只需要注入一个念头。

面条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为自己的伙伴报了仇，进了监狱。麦克斯替他赡养了家中双亲。上世纪的武侠，就像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遗产之一。它把生活里的琐碎全部抹去，余留的都是江湖豪情，一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便浪漫了夫妻间的鸡皮蒜毛。如果电视剧有那么十几分钟留给夫妻两人的柴米油盐，你便发现一切都无趣至极。导演知道，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不能冲淡电影的享受，所以他只是以面条的一句感谢，结束了麦克斯的十年的付出。我们能接受波涛汹涌里的沧桑巨变，却走不出平和流沙里的点点沉沦。

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

墓名-天堂

工业时代里的推翻、重建，小混混成了大老板，风起云涌里的那滴雨，永远也不知道会落到哪里去。不仅蜻蜓会迷失在现代城市，人也依旧。即便进化了几千年，人依旧脱离不了动物的属性。麦克斯趴在船头得意的说Noodles你离开了我可怎么办，可最后却是他抛弃了自己的伙伴。面条和黛博拉去海边度假，缺席了麦克斯的“收钱”行动。麦克斯总说“这是你的那份”。他总是在提醒面条，你没把我放在心上，可是你的我还是都替你留下了。

因为被抛弃过，所以很在意；因为得到的东西很少，所以总是舍不得放手。我原本以为这句话是说麦克斯，到最后结局的时刻才发现这句话说的是面条。成年人总是会朋友间分道扬镳。我记得古龙小说《泪痕剑》有一句很经典的话，卓东来对着小青年高渐飞说“你应该去长安，因为长安有司马超群”。到最后紫气东来的卓东来，失尽风光；卓越超群的司马超群，家破人亡。事与愿违，就如今时故里难寻。

平生个里愿杯深。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

肥仔问面条“这些年你都去干什么了？”

面条只是回答了一句“这些年我都睡的很早。”

我并不同意大家对这句话的各种“深度”解刨，难道不就是一句“我要睡了”的搪塞之举吗？整部电影我未能理解的是，电影开头时出现的追杀，到电影结束后的真相大白。我一度以为是麦克斯的朋友在为他复仇，而他的莫逆之交早已丧命于1933年。面条背负了三十年的悔恨和沉默不过是一场连环计。他在毒瘾中享受的片刻解脱，从始至终都一文不值。

我不得不想说，面条和麦克斯还真是物以类聚。面条以伤害黛博拉，让她记自己一辈子；麦克斯以悔恨让面条记了自己一辈子。

在禁酒令接触的前一天，麦克斯举杯说敬我们过去的十年友谊，他举杯遥望远处的面条时，那同一杯酒不知道是否换了滋味。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打劫联邦储蓄银行。我差点从床上弹了起来，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该不会成功了吧”。毕竟美国总给我一种只要你有梦想，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怪觉。更加强烈的一点在于，麦克斯的疯狂完美的符合了做这种事的一切必要条件。

不只是面条错看了麦克斯，我相信，没到结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错了麦克斯。他的确对面条不一样，至少比起十年风雨不散的几个伙伴，他终究让面条安然无恙的离开。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黛博拉选择离开面条，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能握住的是什么。少年时的面条无论她怎么挽留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长大后的面条，让他在自己与兄弟之间选择，更伤她的自尊。黛博拉和斯嘉丽实在是太像了，她们一样美的不可言说，一样的坚强自尊。如果你的远大前程里只有我的方寸之地，那为什么我要放弃自己的辽阔海洋？

all my life

【走出剧院时，黛博拉愧疚的说道“等了很久了吧”

面条那一句“整整一生。”】

我不得不说，这句话听在耳里，很是感动。面条说在监狱的那些年，他一直想着两个人，一个倒在他怀里，让他第一次认识了死亡；另一个人，总是充满了对生的期待和向往。我毫不怀疑他所说的，整个世界里，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比他更爱黛博拉。年少时，他拘谨而又安静的坐在黛博拉的一侧，听她念爱人的诗；再相逢，当黛博拉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只是静坐吧台目送狱中思念多年的人离开。

我有时候会怀疑，男人是否觉得女人是可以被选择的，所以男人间为大事业，女人不过是需要哄哄就好的浪漫玩意？黛博拉离开面条去好莱坞当明星，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她从小就喜欢跳舞，而且她跳的比很多人都好看，她努力的从书本中学会自己需要的一切，并为自己所爱勇敢的说出全部的话。如果已经知道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还要心存幻想，这才符合一往情深的标尺。唯一能想到的比喻就是，在今日不愿参加六月高考，却一门心思寄希望于恢复科举取士的荒诞心思。

苦忆君家好巷坊, 无多岁月已沧桑——原来它是美利坚回忆里的一部分啊！

有谁会不惊叹这种美

我会回忆小时候看康熙王朝时，那一遍又一遍的“我真的好想好想再活五百年”一种豪气激荡在胸腔，回响如钟鼓齐鸣。只要回忆存在，就总会有片刻过往滞留眼前。20世纪的美国，街头湿濡，黑帮混混，钱权交易。原来世界一直都是同一个世界。但凡他们经历过的种种，我们也都照旧经历了一番。只是可能身在北京的人能比我们更加深刻的感受到这种巨变的痕迹。

我看着高楼迭起，城市颜色变换，暗淡黑夜到白昼永存。当年火车站的存钱柜，却一直都在。那个放了五百万的箱子，在面条手里拎了三十年。如果没有这个箱子，故事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我有时候在想：如果这个箱子会说话。它说的第一句话该不会是“在六十年前，有五个小孩，他们曾举箱为盟……”。

火车站的老者换成了青年，每个人都在说脱离了上世纪的迟暮步伐，我们带着新时代的朝气走向了美好的明天。没有街头混乱无序，一切都是文明的标志。高楼耸立的纽约，曼哈顿，繁华之下，一切过往早已灰飞烟灭。而记着的人已经老朽得失去言语的能力。没有什么能够逃避时间，却也证明时间本身就是它的一部分。

影片中藏着的那条暗线“吉米他现在是清流，但是禁酒令消除后，他手中握着整个美国最大的一股力量，到那个时候他就算想保持清流也不可能。”在成为秘书长之后的麦克斯对着吉米喊“整个工会拿了2%，而你一个人拿走了40%”。面条对与工会合作的交易只有一句“政客从来都不可信”。

邮报说黑帮也不尽是都做坏事，其他媒体则批判说黑帮插手工会的事。面条吐槽，报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近代的美国，吸纳了全世界最复杂的人群。它是一群人带着对自由的向往而创建的国度，所以在这块土地上一切皆有可能。无法规制的一切，便是始终无序的一切。东方的哲学系一直都觉得无序是混乱的开始，美国的近代反而成全了另一个答案，无序创建了新的可能性，一切都会在毁灭中重生，就像凤凰涅槃一般。

有一个细节我突然感叹，电影应该讲述的是1933年前的邮报，是否为华盛顿邮报，原来那个时候它就已经开始成为主流的一部分了。一家报纸，百年不衰，而后几经易手，历史总会在不经意间就突然灌注了感动。紫禁城掉下的一块砖都写满了百年岁月。人说宦海沉浮难料，人生世事难说，但凡能走过一个百年都不容易。

——后话

近来在听富兰克林自传，小孩子要有自己努力走的道路，尤其是你会经常一无所有。以前听刘墉说一个人成功的路犯错越少，才能爬的越高。无论是面条、还是麦克斯、黛博拉，如果生活给予片刻馈赠，到最后全都需要付费偿还。对抗命运安排的，不只是努力，更多时候，需要你足够聪慧、果敢。它不是游戏更胜似游戏。

PS西西弗的笔记本，努力月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