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出版的《勃兰登堡工兵营(第3营)史》(Geschichte des Brandenburgischen Pionier-Bataillons Nr. 3)则给出了稍有不同的说法:
在散兵火力的掩护下,迪纳少尉和若干工兵跃入壕沟,在阻碍后续推进的栅栏上打开了缺口。工兵列兵克林克因为跑得匆忙,丢失了导火管,于是只得用火柴点燃炸药包。爆炸很快将他严重烧伤,胸口又中了一弹,因而在炸开的缺口处倒下,喘了最后一口气。迪纳少尉手部烧伤,上等兵西德施拉格(Siedschlag)面部严重受伤。中士克卢科夫(Kluckow)、工兵列兵潘多(Pandow)和基托的表现也高度令人敬重,不过并未受伤。
“不能夺走人民的英雄”
作为“第一次德意志统一战争”中的决定性战役,迪珀尔当时便已震动全欧,日后更是与普奥战争中的柯尼希格雷茨(Königgrätz)、普法战争中的色当(Sedan)相提并论,成为“统一战争三幕剧”的开篇之作。突出的事件自然需要突出的英雄,虽然克林克的操作失误载诸内部报告,虽然这位普通工兵的遗骸也并未得到任何特别待遇,但舍身英雄的传说却在军方高层鼓励下迅速流传开来。远离现场的旅长冯·坎施泰因(von Canstein)少将率先宣称:“工兵克林克(战前)已经表示要牺牲,他找寻到了英雄的归宿”。威廉国王阅览战报后则感慨:“这个人是何等的英雄啊!是个普鲁士的温克里德!”此语不胫而走,“赢得不朽光荣的新温克里德”迅速成为克林克的代称。
而在当年5月12日的普鲁士《政府公报》(Staats-Anzeiger)中,执笔者业已化作克林克肚中蛔虫、嘴边蚊蝇,描写他向配合作战的步兵连连长主动请缨:“哪怕牺牲性命,也决心用爆破从壕沟上打开一条通道。”当临时充当战地记者的诗人冯塔纳于1866年出版《1864年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战争》(Der Schleswig-Holsteinische Krieg im Jahre 1864)时,他已能列出包括工兵连死伤惨重、克林克独自炸开栅栏在内的多种离奇传说,而后感慨道:
就这样,克林克这位“人民的英雄”开始在德国家喻户晓。直到1945年后才出现新的波动。联邦德国自然对此类普鲁士军国主义描述采取冷处理态度,民主德国手头则有更为重大的宣传材料,也无需动用古老的普鲁士英雄——以官方出版的《1864至1871年普鲁士德意志战争》(Preußisch deutsche Kriege von 1864 bis 1871)一书为例,全书共提到马克思10次、李卜克内西9次、恩格斯8次、列宁1次,对克林克却是只字未提,地方当局甚至还毁掉了克林克家乡的纪念碑。但他的生前身后事已足以成为针对“容克-资产阶级帝国主义”乃至联邦德国的良好弹药,官方历史学家赫尔穆特·温茨(Helmut Winz)在1970年宣称:
尽管烙有如此深刻的时代印记,克林克依旧保持了他的的英雄形象。可以说,民主德国依然需要英雄克林克,只是将他的爆破方向稍作改变。直至1992年,历史学家维尔纳·巴德尔(Werner Bader)才以实地走访和资料比对写出《工兵克林克 事实与神话》(Pionier Klinke. Tat und Legende)一书,以详实记述最终为读者还原出一位有血有肉的克林克。
离世128年方得厘清生前身后事,由此看来,冯塔纳的感慨终究不是无的放矢:“澄清历史真相所需的努力往往比文学创作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