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错误

男娃推开真相的大门，外面是被挖掘机砸烂的废墟，再往前迈一步就会被埋在过去。这个比喻有些陈旧，实际上没有新意就是本意，镜头再推远，这个三省交界的县城还在旧秩序里。
主角马哲是外地人，他的名字、口音和云南往事在暗里做出提示，但所里谁不是呢？他所在的系统本就是维持秩序的一群异乡人。马哲有些特殊，绝大部分时间都不穿警服，这与刑侦的职能有关，不过集体表彰的合影与写真照对比，就会发现当案情触碰到传统社会里的盘根错节，他也慢慢模糊了自己的身份，不知是受体制规训先天下忧而忧的公安，还是在三段论概括不了的人情世故中鬼打墙的醉汉，是执着于细节的刑警，还是庙壁上斩妖的钟馗。他在梦中找寻那个叫作案动机的东西，这个最不具备决定性的案件要素，卡住了这场猫鼠游戏，靠着多问几个为什么的本能，他窥进幽暗逼仄的人心。异装、字母、师生，叩响那个古老的发问，究竟是月光引人发疯，还是月下现了原形？
所以马哲缉的不是凶手，而是这座小县城被河边的凶杀案撕开的伤口里，原本就潜藏在肤下的虫。凶手始终就在眼前，而自以为抿出来的证人原本都在等着他。他小心翼翼的凭着慈悲甄别善恶，证人也都恳切真诚地笑脸逢迎，但马哲不懂的是，这些被传统社会打成人魈的良家子早就已经死了。许亮说“那我知道到哪步了”“接下来我都规划好了”，他的每个哑谜都是在彼岸嘲弄马哲，当体统与传统合谋，他就是遭迫害却许不到天亮的那个，那就不如一起发疯，跳入漩涡。此时马哲已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凶手，但一切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死了四个人，打出去四发子弹，却找不到一具尸体。
与马哲相对的，领导却显得更加清醒。他不在乎县城社会的规则，也不清楚“大波浪”什么时候拍到街上，他专注于系统，向上负责是他对案件的衡量标准，并且系统也有一套成熟而独立于事实之外的语言系统，可以帮他演好舞台上每一场有惊无险的人间喜剧。人心也好，鬼神也罢，系统给了他从容与自信，可以教育自己和下属，不要看还缺什么，要多看有什么，不要想少了四颗子弹，要看弹匣里还剩多少子弹，不要总想着回归家庭，要想领导还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