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你的愿望

看到第九集，作为男一号桥来的镜子的女二号河准经的人物形象开始饱满起来，给这部看得昏昏欲睡的剧多少增加了点儿戏剧冲突。目前来看，第九集是继第一集后，再次让我觉得还有亮眼之处的一集。

其实前面几集有一些小点儿还是很有创意的，一些人心幽微之处的心态竟然被细腻的捕捉到了，有点惊喜。比如，我记得有位卧床的老太太，还依旧画着精致的妆容，让桥来给她读情色小说《五十度灰》的这个细节捕捉的就很精妙。还有剧中中学生女孩儿的那个案子，她提到了自己的父母经营娱乐场所，手下雇有一些小姐，而自己被学校同学孤立的原因正是因为之中一位小姐的儿子曝光了她的家世身份。让这个学生不解的是，她觉得自己和小姐的儿子都是受害者，本应一条战线的，可为什么他却在对立面。她抛出的这个问题也很值得仔细琢磨。而且，该说不说，我甚至觉得这个小姑娘的演员和池昌旭搭戏的火花都比他和女主强，看出了点儿大叔萝莉的感觉，至少是个大哥哥和小妹妹的张力。包括之后一对夫妇的故事，男方患病后竟然希望自己的老婆能够再结婚的矛盾心态也很真实。还有里面做饭好吃的“大长今”大妈，看起来性格乐观温暖有爱，却是个独居老人。她自己在家吃的饭菜之简单，和她在医院为大家精心准备餐食形成强烈反差。在失去女儿之后，儿子也一直在国外不曾回来，母亲只是在电话里淡淡的说了句自己在街上再遇到两个孙子的时候大抵都要认不出来了，而换来的是儿子在电话那头用带有口音的英语让两个孩子不要在餐厅打闹。包括之后大妈出家门，赶电梯，看到邻居一家几口其乐融融地站在里面，谎称自己忘带手机而没有进去的那个远景镜头，把这个硕大的居民建筑物的拍了进去，更显得人形单影只。另外那位阿兹海默症的义工奶奶，偏偏忘了自己的老伴儿的那段也看到了些以前韩剧极细腻的人文关怀的影子。

然而这些闪光点都像韩剧在天之灵的回光返照，不足以支撑住整部剧集的感情架构。甚至那只叫儿子的小狗的离世，处理的煽情有余但深度和情感力量不足。它分明就是另一个男主，在开篇时这只小狗的设定很是吸引人，他比桥来用命换下来的钱还要重要，他可以让儿子坐在自己的一堆钱上，也可以因为儿子不喜欢那辆车就随手卖掉，也可以为了儿子而在安宁医院当义工常驻，更是他每次有生的念头或是死的念头时，第一个想到的牵挂。很喜欢那段桥来抱着小狗去看海，然后踯躅着往大海里走想要了结自己的那段。他问小狗最后的心愿是不是看海，他也想看，还从未看过海，但不知道自己被遗弃前是否被生身父母带来看过。人如此，狗亦如此，因为它不会说话。也就遗失了在遇见桥来前的所有经历，这和桥来并不记得自己和生身父母的事情是一样的。最后，当桥来得知儿子时日无多，他想到的第一个心愿就是去报复那对抛弃它的情侣。与其说是为了给儿子报仇，不如说这是他自己死前的心愿的投射。而一个犹如自己的“儿子”的离世，被剧中阿拉丁团队搞成了一个舞台化的桥段实在是卸了力气。小狗这个设定，煽情不到位，又给砸了。

但所幸女二号的上线，让剧中人物个性突然饱满起来，甚至我觉得要是这部剧关注点是在这群从孤儿院成长起来从来没有被好好爱过也没有学会如何爱人的这帮“儿子”们，成人后进入社会的爱恨纠缠该多么有意思，该多么有社会深度。根本就不需要有女主这根线，也不需要有什么精灵团队来救赎治愈男主。因为男主也好，女二也好，还有他一起成长起来的锡钧哥，宠物店医生，他们身上和心理上的伤痛可不是几个鸡汤几口咖喱饭几场音乐剧就能抚慰的，这是个深刻的社会问题，这些游走在边缘的人值得我们去关注他们的身心状态。剧中设计的这个精灵团队的治愈功能，多少是在粉饰弱化这个问题的尖锐度和复杂度，也在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视这些拥有这样不幸成长经历的人的痛苦和伤痕。

桥来和准经的缘起也很耐人寻味。我不信当桥来得知准经要被江南的富裕家庭领养时，以家人之名义劝她留下的动机里没有一点点私心。小孩子也是有感情和心机的，他害怕孤独无援，所以哪怕在孤儿院打架被院长扇耳光他也要把准经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面陪自己。这几乎是人的本能，是桥来在那个环境下的本能应激。他几乎是以兄妹的身份对当时小自己几岁，还摸不清人情世故单纯幼稚善良的准经一次残忍自私的情感绑架。他不懂做出这个看似很温情的许诺的背后需要多大的责任和能力，这不是桥来的错，也不是准经的错，这完全是丧失了母狗的小狗过早暴露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习得的一些不得要领的求生本能，而更多的是别无他法。

第九集有一个桥段很精彩，就是准经回家给桥来做咖喱饭的那段。刚刚告别精灵团队的桥来懒懒的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间中的一切，他感觉到自己渐渐散失的像人一样活着的机会，为了自己年幼的承诺而再次被迫和准经绑定后迎接注定颓丧堕落堙灭的结局。这一段对手戏也精彩，当卸掉浓妆，像只小狗一样窝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的准经一开始几近恳求的语气让桥来吃饭，之后得不到回应后突然失控砸了午餐的咖喱饭后，女二号的演技给了池昌旭很好的发挥空间，两人一来一往的高密度抢白，感情上的起承转合也很自然。准经控诉当时是谁切断了她可以好好像个人一样活下去的一线希望，是谁说过要像家人一样一辈子的活着，她说的没错。桥来也控诉着自己不想找一个可以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的爱人，想找一个可以告诉他将来还有大好日子的人做爱人，他说的也没错。尤其是中间穿插了二人幼年时的回忆，再切回当下时间线时池昌旭的声线在声先于画的专场中突然响起，久违的流畅叙事感在这一小段短暂回归。这确实是一个电影的质地应该带来的效果，也是戏剧情感冲突应该有的爆发力和深度。但很可惜，不过是灵光乍现罢了，短促的经不起仔细琢磨。

总而言之，这部剧给我一种不伦不类不好不坏不上不下的温吞感，问题就是出在编剧和导演拿捏不住到底是在小情小爱的细节上做好文章认真叙事，还是往更深的痛点挖掘的这两个选项中做好平衡和抉择。他给了好多故事感又让人遐想连篇的情节和人物关系，但又用一些温吞的风格不一致的桥段稀释了原有的味道，最终得到的就是一杯怪味儿温开水。所有人物都好似被水泡软的大饼，绵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