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人间情

本文发表于《上海电视》2020年5月某期。如需转载，请一定联系本人、一定注明、一定附上豆瓣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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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倩的故事，在整本《聊斋志异》里并不醒目，却因数版从之改编的《倩女幽魂》电影、电视剧而家喻户晓。有李翰祥古色古香的1960年版和程小东、徐克触发一众跟风类型的1987年经典版，最新版的《倩女幽魂：人间情》几乎是未上画先唱衰，大概只有对前两作一无所知的后生，才会称赞这版。

毫无疑问，新版是依照程徐版的结构和剧情拍摄的，还请了元华演燕赤霞，徐少强演树妖姥姥，勉强在配角上努力靠近原作质地，却既无任何新意，又得不着原作要领。痴男怨女主角宁采臣和聂小倩，被1987年风华正茂的张国荣和王祖贤刻入观众心间，新演员无论怎么扮傻扮纯，也无法复原张国荣笑容里自然的纯真可爱。昔日随张国荣演唱、黄霑词曲的那首“倩女幽魂”出场的宁采臣，依着几乎一镜一个倒霉态又踏着音乐节奏的娴熟剪辑，落魄又乐观的书生形象快速呈现，新版模仿段落则是七零八落，东拼西凑。县城群众与宁采臣的市井气精彩互动，也变得潦草无趣，宁采臣意外绞杀兰若寺僵尸的戏份，因港式喜剧精彩的场面调度而妙趣横生，新版里这些把剧情做得紧张跌宕的细节已不在。

人与鬼情感升华、肉灵合一、抗拒分离的场景，在“黎明不要来”的凄美歌声里抵达情绪高潮，新版没有任何有印象的深情画面。人鬼为何相爱、为何难舍难分？李翰祥版，人与鬼是诗画知音，互赏人品，徐程版，混乱浊世里身不由己的绝望遇上清流般的纯真，弱小者在爱里强大，联合起来对抗强大的黑势力。徐克电影常谈政治，谈跨时代的普遍性现象，严肃的讽刺在新版消失殆尽，彼时影片里港人无论顺逆都保持爱心、善意、热情、勇气的心境和对未来的持续乐观，也已消失。

翻拍若不能像徐程二人那样，从李翰祥描绘明末清初胸怀国仇家恨的几位飘零的气节之士的遭遇中跳脱出来，在风格、内容上创一条新路，就没有拍的必要，哪怕拍些有趣的新鬼片——如王祖贤那些年的作品，也好过如此拙劣、失败的复刻。况且，今世已无宁采臣，一是张国荣拥有的独特气质已随他的去世而消失，二是今人有多少人，能从懵懂傻气的小孩快速进化到勇敢有智的清澈少年？这场人鬼恋，在后生眼里，是否仅等同于“三世桃花”那种以缠绵浪漫麻醉他们的梦境？1987年的《倩女幽魂》是男人成长故事，阴阳同体的树妖渴慕男性阳气与力量，奢求以邪恶方式抵达成为男人这一结果。宁采臣和燕赤霞，投入爱与正义，正视淋漓鲜血，懂得牺牲，不再逃避，方能成为追彩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