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很多年前，在厦门的锅炉咖啡，见过一次80多岁的日本“米饭之神”。商家请他来表演做饭，从洗米开始，柴灶铁锅煮饭，木桶木勺盛饭，徒手抓饭，全程没有一句话一个多余的动作。说是表演，也平平无奇，当时的我也没尝出饭的特别。

三年两游南京，每次去必吃的就是盐水鸭和鸭血粉丝汤。说来也奇怪，在去南京之前的30年，我竟然从来没有喝过鸭血粉丝汤。我只在杂志上读过一篇关于它的散文，印象深刻。如今又看了《来碗鸭血粉丝汤》短剧，印象更深刻，比《琅琊》《甄嬛》《权游》真实，比《舌尖》《风味》《深食》有人情味。这大概是我到目前为止，看过最好的剧，“宋公明哥哥”把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吃，一个手艺人的末路，演绎得淋漓尽致，每一个动作、表情、每一句台词，都是故事。

这个故事，有一个死板的师傅，一个浮躁的徒弟。有在金陵饭店前一个小吃手艺人的感叹和羡慕，有一锅鸭血汤只能加一瓢水的坚守和倔强，还有店要拆迁人也迟暮的感伤和无奈。这是一个关于君子之交淡如水、萍水相逢他乡客、以及念念不忘的师徒与传承情谊。

有一幕，老林骑着电三轮带着老李，两个老伙计上了紫金山，俯瞰璀璨的金陵城，老林问老李，你觉得小夏那孩子怎么样？老李说，你是不是想传了，你要是心里头没想你不会问我。老林叹，知我者老李也！传与不传，像极了《断魂枪》里的沙子龙。只不过沙子龙选择将那个虎虎生威的绿林深埋心底，而老林选择了把老爷子的手艺传承下去。

“不是眼好，我能看得见。而是一个人在心里头有，你就是飞上天，也能看得见。”

从南京回来之后，鸭血粉丝汤成了我时常想念的东西，有时会去南京大排档解馋，虽然没有南京的好吃，但聊胜于无。去过许多地方，但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地名就是小吃。广西的螺蛳粉，上海的生煎，广州的肠粉，厦门的海蛎煎，还有西安的水盆羊肉和肉夹馍。无一不是极具地域特色和人文的小吃。应该与佛跳墙，西湖醋鱼，北京烤鸭，不相上下。

雅与俗，不过是庙堂与江湖之别。一碗米饭，尚且值得钻研，何况是这些个，遍布于市井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小吃。

很多年以后，当我再想起“米饭之神”，想起鸭血粉丝汤。更多是食物背后，做人做事的标准和价值，是剧里德兴楼的德。有一幕，老林迫于经济，找赊账已久的老邱要钱，是带着歉意和愧疚。而现实是，我见过太多的理直气壮。曾经中国人含蓄内敛的美德，变成了好欺负不外向不来事的毛病。

我为之挣扎了很久，到底还要不要做书影音里鼓吹的那种人。这些年也算是看惯了妖魔鬼怪的众生相，君子越克制，小人越放肆。但看看老林，我觉得无所谓了。我要做什么样的人，应该是个一元论的问题，而不是二元论。别人如何，与我无关。失掉了做人的资格，那荣华富贵、功成名就，又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