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

大概是在2012年左右，先后读了笛安的《西决》《东霓》两本小说。其实笛安并不是80后那一批作家里我最关注的，彼时我喜欢的是徐璐，喜欢她笔下贯穿着嬉笑怒骂的烟火生活以及深邃忧伤的文史哲思。如果不是看到《龙城》的预告片里有西决和东霓两个名字，我都快忘记我读过这两本小说了，实际上看剧的时候，我确实也不怎么记得小说里的剧情了。但随着剧情的深入，渐渐地让我回忆起了某些片段。我特意去翻了翻当时写的读书笔记，发现了彼时15岁的自己的一些稚嫩想法，现在看来不禁莞尔。我当时是这么写的：

关于《西决》：......与其说这是一本小说，不如说像是一篇散文。没有一般小说那种很强的结构框架，但是作者对于人物亲情感受的描写写得很丰盛饱满。关于西决这个人物，我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完美男友”性格吧：善良、隐忍、有爱、有担当，如果某天我碰上这么一个男孩，我应该也会为他心动吧......(然而后来的男友全都不是这个类型=.=)

关于《东霓》：......东霓这个人物挺有传奇色彩的，活着就有一股轰轰烈烈的劲儿，像一朵怒放的花，要在漫长的岁月里尽情地燃烧自己。我虽然羡慕她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派头，但我知道我肯定做不到这一点，所以羡慕。作者以第一视角的叙述者角度去描写东霓，感觉还是少了点儿什么。好像除了所有东霓以外的人物，都写得比东霓要精彩多了......（然而我已经不记得还有哪些人物了）

一晃11年过去了。2023年看这部剧26岁的我，对比2012年15岁写读书笔记的那个我。发现我对人物的思考和态度都有了不小的改变。只得感叹时光匆匆，在所有的人身上都不着痕迹地留下了改变的印记。就像小说里的人物与剧里的人物一对比，大框架是对的，但细节也不一样的。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们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也只有变化。而这都要归功于主要演员们对人物形象的诠释，他们的表演值得被肯定。

白宇饰演西决，这个选角真是太对了，怒赞选角导演。之前在《沉默的真相》里，我就为他饰演的阳江一角竖大拇指并花痴了一把（原谅我对斯斯文文温柔的男孩子就是没有抵抗力）。他对于西决的诠释也很准确：有情有义，温暖隐忍。对妹妹的包容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孩子羡慕，对家人的关爱让人感动。如果是15岁的我看到这么一个人物形象，估计会花痴得愿意对这样的人托付终身吧？但如今在26岁的我看来，这个角色唯一的一个缺陷，也许就是太缺乏自我了？或者说，在我们这个人人都提倡“活出自我”的时代，西决“总把自己排在最后”的特质是不合时宜的？所以满屏幕的弹幕都在调侃西决“圣父”？

最后一集东霓所说：西决承受了很多，所以做西决的女人，注定承受的要更多。其实仔细想想，都说一个有所成就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这种成就也许不是功成名就丰功伟业，也许只是固执地坚守自己的某种执念。以前总觉得为了自己的信念事业壮烈死去的男孩子很帅，现在却觉得为了自己的信念憋屈地活着的男人好像也算靠谱？以前的我也许会认为西决这样的男孩子值得托付终身，但今晚看到最后一集的我，不禁反问自己：如果我的男朋友善良到永远把你排在家人、甚至路人之后，我愿意吗？或者说，我到底要有多强大饱满的内心，才能心甘情愿地与这样的人牵手？也许这样形而上的思考很无聊，但从15岁的白目花痴到26岁的反思无解，不禁感叹时光的神妙以及演员塑造人物的成功。

马伊琍为塑造东霓这个角色，展示出了她一贯很有水准的演技。不浮夸，接地气，稳定且有质感。足以让我忽略那几乎跟时代印记一样厚重的刘海造型。都说人是内外相反的，外表多强悍凶猛的人内心就有多温和柔软。以前读小说的时候只觉得东霓热烈、张扬，对这样的个性颇有点敬而远之的感觉。但是通过马伊琍的表演，尤其是在尝试设计闺蜜与前夫出轨失败后醉酒痛哭的桥段，也看到了这个人物且蠢且可怜的一面，这是我在年少之时是无法体会的。

也许正是因为东霓有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劲儿，所以东霓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总是留给了最亲的家人、西决以及女儿雪碧。我们的电视剧有一点儿通病：在展示丑恶阴暗的桥段总是惊人的到位，但是在展现温情美好的一面时常常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做作虚假。但是在马的表演中，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做作，一方面也许是因为这11年间，我也经历伤人与被伤而理解了东霓；另一方面也确实要归功于马伊琍踏实的表演。

其实小说龙城三部曲还有一部《南音》是后来出版的，当时因为我出国了也就没读。对南音这个人物了解也不多没啥记忆点。对于这个影视形象我也不好评论。但从演员的表演诠释来看，也足够撑得起这个人物。另外，刘琳、史可两位大戏骨的表演，也贡献出了很有质感的人物形象，这也是演员的功力。劳心劳力的家庭妇女也好，嘴硬心软的强势母亲也好，都在片中的某些桥段引起了我的共鸣，某个瞬间竟会觉得，千千万万个为家庭付出的家庭主妇，真地很美，女性的美可以是腹有诗书，是浅吟低唱；但灶台烟火、悲天悯人，何尝又不是另一种美呢？

我想，正是因为这部剧的质感这么沉稳，才会引起一个女孩子在深夜思考，思考一些自己从来没想过的问题，思考时间带给自己的变化，思考小说艺术与影视艺术的不同魅力与缺陷，从而写下这么一篇不算是影评的小小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