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

评分：

6.0 还行

原名：香蜜沉沉烬如霜又名：Ashes of Love

分类：爱情 / 奇幻 / 古装 / 地区：中国大陆年份：2018

简介：纵使贵为神尊，仍不免为情所困，落入自家的红尘落网。花神梓芬被爱情几乎夺去性命，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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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8-08-27

香蜜沉沉烬如霜影评：忍忍便好 —— 我看旭凤（上）

文/理图
好些年前，我看过一部李添胜监制的tvb剧《我的如意狼君》。它基本上是个基督山伯爵的故事，主人公李浩为人神秘又老辣，历经劫波，找回自己儿时在孤儿院里相依为命的伙伴, 一个叫“牛奶糖”的小姑娘。有一天，李浩照例穿着那身光鲜的大衣，说，我和你说过，谁也不知道西装之下会不会是怪兽，说着脱下衣服给牛奶糖看，遍体鳞伤，简直没有一块好地方，他哭，牛奶糖也哭 —— 但他马上收藏起自己，说，不要同情怪兽。
怪兽。
现在我看火神旭凤，觉得他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有一回旭凤被锦觅的没心没肺激着了，毒伤复发（中毒性心绞痛？），他说，忍忍便过去了。确实，忍忍就会过去，不要紧，也许是发作过多次，久病成医，他自己摸索出了规律，也许是他的惯用哲学，由此指导着一切抵抗 —— 战事漫无止境，创伤来不及好，在身上留下痕迹，它们不发作吗？他的抵抗就是他的忍耐。原著小说里有一段话写得到位，大意是，人倒算了，这辈子不成还有下辈子，换条命来活，神只有一辈子，很长很长很长的一辈子 —— 换句话说，痛苦也是没完没了的。夜神润玉独自用膳、独自修炼、独自看书、独自就寝；火神是匹受伤的怪兽，对未来无所希冀，“等着心痛就像黑夜一样地来临” （注1），独自想：忍忍，便过去。
心绞痛的隔天，火神就跑去魔界打仗了，谁管他难受不难受。
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天上，葡萄看到战神遍体鳞伤，感慨原来上神不好当，只怀疑他硬撑，不会怀疑他装病；在人间，圣女一一辨认出这细皮嫩肉的土匪身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之下的伤痕，像是在看一幅沟壑纵横的地图。熠王十二三岁就在沙场上流血，臣民指望着他平定天下，让海晏河清，未婚妻钻研兵法，指望着助其一臂之力，丧服和婚服一道准备好了，可说是深明大义。上下左右似乎都了解王上的志向，就那么一个山野小姑娘讲话不中听，说什么“浪费了多少药材，以后不能再糟蹋自己了”—— 这局面，就如同陈丹青在青年座谈会上接到的那个条子，上面写着“陈老师，你这样说来说去有什么意思？你会退步的！” （注2）
人间王上听了，心里美，反应也如陈丹青：“我似乎有所触动……这是几年来唯一替我着想的话……”（注2）
奇怪的是，天上人间，火神和熠王都没有真正去反抗自己的绝望，在最爱的人面前说出的心里话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能力越强，背负的责任与使命就越大”。熠王还好，命短，他的殉情终止了其在战火中突围而出的人生，况且，正如其饰演者邓伦理解的那样，在这一生里锦觅是最爱他的。而天上的天帝征讨四方，老子打完再让儿子打，“天之道”是他为出战找的名目、打的幌子，火神信以为真了。战争战争，本质都是在争更大的权力、争更多的资源，火神根本不争，杀伐对他来说能有多少意义？故事开头时他路过魔界，选择用恫吓，不战而屈人之兵，当有别法可为时，他不轻用武力。夜神总在伺机而动，展望未来，心活才看得见“机”，火神没有希冀，遑论什么“机”。听天令，作战神，像永动机一样打下去，几百年一次地浴火重生，这就是命，他的忍耐就是他的抵抗。一万多年以来，火神打了一屋子的奇禽怪兽，打得忘了自己也是个违心的怪兽。荒谬如斯。
故事中润玉面对生母，为一吐怨气，展示出伤痕，这在旭凤是个禁忌动作 —— 为什么要让人看？“好像我受伤，只是为了换得他们的一声赞叹”、“你们既然已经知道，那我也用不着袒露身体向你们证明” （注3），火神就像《科利奥兰纳斯》（Coriolanus）里的主人公，他们的孤傲源于他们对自己身上贵族责任的强大认同，“能力强则责任重”，是一条默认规则，他们把身上那件代表高贵性的华袍看得比袍下的怪兽之躯重得多，甚至可能对累累伤痕有种怪诞的耻感，毕竟，怪兽的样子，不那么体面。
因此，当锦觅硬扯开火神衣襟的时候，邓伦的演法是让他闭了闭眼睛：无奈，也有一点点如释重负，既然剥开了那层皮，最不堪的底都被看到了，什么也不会比这更坏。经此一役，他在她面前百无禁忌，不用再盖住怪兽相，比如那次他看到锦觅忙着帮他弄药，一阵窃喜，不想她离开，但脸皮薄，不好意思说破，更不好意思拉住对方，便不断示弱，说自己不舒服，曲线相求，科利奥兰纳斯那套通通不要了 —— 顺便说一句，我觉得这实在算不上什么耍心机。到后来，他甚至和她道出了他唯一也是最大的秘密：“从前我对未来无所希冀”。也就说，在遇到爱人之前，他不知道神还可以有希望，可以不换命地焕然一新。锦觅是他的知己，人间圣女知道自己要被毒死，还是接受了这就是命，反正在死前也换了活法、也爱过了。他们两人不但同情，也共理，恒久忍耐，相忍为党，是他们分别有过的共同心理。
水神评价火神“虽然出类拔萃”但“少一些宽厚仁德之心”，是误判。怪兽其形，赤子其魂，火神门下的人们对他有种赤裸裸的崇拜热爱，上下格外齐心，他去魔界办差，又很快和公主结下了生死之交，这些都不必说了。有一回，火神刚露出些峥嵘，看到月下仙人流露出一点点伤心，说你小时候如何如何，现在大了，跟我生份了，他马上觉得大不忍，连忙和叔叔道歉。若真是因居高而少仁，不可能如此。夜神下凡，土地拍马屁说什么“蓬荜生辉”，夜神轻蔑地微微一笑。同样的奉承，火神立即叫停，正色道“套话少说” —— 火神如此，是因为他有实力，奉承他的人多了去了，更是因为他长期从军，作风务实，一心想着找人，不去刻意看穿些什么旁的。他并非比夜神钝感，相反其情感还十分激进，锦觅说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只不过，他的激进，仅仅体现在态度积极，而不强人所难，傲世罢了，不傲人。即使锦觅没心没肺说和润玉成亲挺好，对他刺激极深，气得他发过中毒性心绞痛又发心源性胸膜炎，还是未作恶声恶状，转身就走了。“在我的梦里，因为可以和你相爱而骄傲，可是你都不知道，我期待在你爱的世界里变得重要，你要把爱人慢慢寻找” （注4），这歌唱的不是润玉，正是旭凤。不论夜神火神之间差异的起源是什么，事实上他们就是有这样的高下之分。
电视剧把夜神刻画成一个有巨大童年阴影和身心障碍的人，小说里写到了一点，比如他的真身本来就是龙，却羡慕鲤鱼，到了电视剧里被无限放大。这样两位主要人物突然形成了类似的形象，都是乍一看玉树临风，其实伤痕累累，只不过一个是受虐，另一个是战创，等于是将小说里塑造旭凤的手法，无差异地复制到了润玉身上 —— 这种处理方法我是绝不敢苟同的。在我看来，润玉的表相恰恰得白璧无瑕，身上连个黑点都没有，正对应着他内心趋利避害、不肯受伤的首要原则，他的破碎只在心里，从而令两个人物真正成为颠倒的相互镜像：夜神玉躯完善，内心支离破碎，火神体无完肤，内心忍耐兼容，夜神从心，火神常常不得不违心。
名叫“润玉”的夜神，实际极具进攻性，忍而不耐，一直照自己的心意在布局，他对锦觅，刚开始是别有用心，但这盘棋怎么下，我觉得他并不至于一开始就全部想好，先抓住机会再说呗，后来则出于爱不能者的变态心理。他自己将之误解为不能放手的爱。其实他的挣扎而不得，是因为没有一颗真心。不但是锦觅，所有人，有血缘的，没血缘的，有利害的，无厉害的，几乎都得不到他的真心，即使是对不会说话的魇兽，他也不付真心。除了旷露的单相思，没有什么人和润玉交好。像月下仙人这样既不势利，且深知旭凤缺点的人，还是亲近旭凤，因为旭凤真。相较其他人造成的孤立，润玉首先在自己心里树立了高墙来自我保护，来人免进。要说爱里难免有算计，在我看来，那就像是烧一堆火，目的是取暖也好、烧吃的也好，起码先有点星星之火，然后去算计，有多少柴、愿意加进去多少、烧多大、柴烧完之后怎么办，润玉连星星之火都没有。在这一层上，两个人物再次形成颠倒的镜像，旭凤世界里的所有人，不论是谁、因何而谋、手段高低，最后总归是旭凤受伤，他自己四处充当柴禾（难怪他是火神）。旭凤认为忍忍伤势总要痊愈，带着伤照旧生活就是了，夜神则认定伤痛是不可愈合的，根本无从和解共生，只能让加害方加倍受伤。即便编剧将其童年阴影铺垫得再深再长，我也不能赞同润玉 —— 阴影、创痛让人想复仇，不可能要求他去选择宽恕，但他可以不牵扯、迁怒他人。这道理锦觅就知道，她说，你娘是你娘，你是你，我不恨你。旭凤也知道，在求水神饶恕自己母亲前，他先替她挨下杀招。
所以润玉没什么好可怜的，他不敢受伤，就只能无情无爱，想要白玉无瑕，就无法磕磕碰碰。火神总是喜欢说，我去解决，可惜夜神的问题是解决不了的，火神对上夜神，也是没辙。
我想，编剧之所以花这么多笔墨写润玉，应该是为了最大程度地用所有主要人物吸引不同类别的观众，他们制作一个戏剧是要讲究经济效益的，不至于因为一己偏爱就反次为主，但坏就坏在他们技巧不够高又贪多贪大，对原有的艺术性无度扩展，倒分裂了观众群，得不偿失，费了那么多空间，观众们还是天天盼着看锦觅和旭凤刀兵相向的戏剧高潮。而我最想看到的却是锦觅在忘川里找自己爱人的魂魄，一次次潜入幽冥去看他，告诉对方自己错了，“怎么才能让我告诉你，我不愿意，教彼此都在孤独里忍住伤心”（注1），认错，和解，真情不死，把爱渲染到最高，前面的所谓高潮不过是铺垫。
抛开艺术性技巧性不谈，我确有私心：我看一切文学艺术作品，都是为了看真情，虚构中能不能透出真心真情，是我判断文艺产品的第一标准。我就是看不了虚矫寡恩、人面兽心。而且，我没法喜欢坏人（坏人，而不是反面人物，坏人人坏，而反面人物常常只是立场不同），哪怕是风度翩翩的恶少顾惜朝，也欣赏不了。我总忍不住想起《少数派报告》里的结尾：“ You still have a cho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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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李骥词，《认错》
2.陈丹青，《退步集》序言
3. 莎士比亚，《科利奥兰纳斯》，又译《大将军寇流兰》
4. 郑华娟词，《蒙娜丽莎的眼泪》
附：
理图论旭凤系列合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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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图文艺评论合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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