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板少年

评分:
6.0 还行

原名:Minding the Gap又名:我们为什么溜滑板(台) / 注意脚下 / 爱与痛的裂痕

分类:纪录片 /  美国  2018 

简介: 导演刘冰将镜头对准了从小与自己一起玩滑板的好友们。年纪最大的Zack初为人父,新

更新时间:2019-10-26

滑板少年影评:《滑板少年》:在速度中逃离,以及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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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过人群,穿越街道,甚至超越行驶中的汽车,在向前的道路上滑动、腾跃、旋转,这是一种速度之美,当所有的物都在这样的速度中向后退去,每一个沉浸在滑板世界的人都会感觉到速度至上主义的激情,它甚至成为超越现实的一种动力,在没有障碍的道路上获得完全属于自己的操控力。
可是,那腾跃的一瞬间,为什么滑板也会飞离自己的双脚和身体?在旋转的过程中,为什么会无法掌控滑板的方向?甚至,当停下来之后,为什么愤怒双脚用力蹬下的力却总是无法破坏坚固的滑板?为什么是一种疑惑,在扎克和基尔的目光里,在刘冰跟拍的镜头里,一种事故,或者一种变故,对于这些用速度制造了飞涨的、疯狂的、超越现实的活力的滑板少年来说,“为什么”的疑惑是制造了更强大的力,它在制造速度的同时可能意味着失控,它在带来自由的同时可能带来伤痛——滑板世界的可能性正是它无法摆脱的矛盾性,就如这片名所说:注意脚下!因为其中有“爱与痛的裂痕”。
扎克、基尔和刘冰,都是热爱滑板的少年,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玩滑板并不仅仅是一种体育项目,一种游戏过程,而是他们寻找自我、渴望成长的一个通道:爱上滑板,是因为他们需要自由,需要逃避,需要超越。所以滑板之外的世界,一定是一个被束缚、被控制,甚至被囚禁的世界。扎克对着镜头说:“16岁的时候,我就彻底不和父母一起住了,我就是想逃离。”2岁的时候母亲离开,和父亲在一起的扎克,本来希望从父亲那里找到一些本应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东西,但是他失望了,父亲非但没有弥补他失去母亲的遗憾,反而在一种暴力世界里让他失去了更多。所以对于这种生活的摆脱,他选择了逃离,就像在滑板的飞速世界里一样,这个世界是完全属于他的。
基尔的经历和扎克几乎一模一样,他也是活在家暴环境中的孩子,当有一天和父亲争吵过后,基尔一气之下离家而去,“我跟我爸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恨你!”带着愤懑,基尔离开了父亲离开了成长需要的那个家,他独居在外,他的生活中除了那一块带着他体验自由速度的滑板,还有每天辛苦付出才能获得一点报酬的刷盘子工作。与扎克和基尔愤而离家的决定不同,刘冰的遭遇似乎更在隐秘的世界里发生,他大多数时候用镜头讲述扎克和基尔的故事,只是在将镜头对准自己的母亲的时候,那一段关于家庭暴力的故事便被讲述出来,从九岁开始,刘冰被母亲带到了美国这个叫罗克福德的小镇,在披萨店上班的母亲认识了一个经常来光顾的男人,之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他成了刘冰的继父——这是一段在刘冰意料之外发生的婚姻故事,而继父的家庭暴力也在母亲的未知中上演,甚至当刘冰的镜头对准她,她才知道自己面前的儿子长期遭受了毒打。
暴力在隐秘中发生,当一切放置在成长出现裂缝的镜头下,刘冰的母亲再也无法抑制伤心的泪水,她不停地擦眼泪,而一切显得如此无助:“我以前不想结婚,婚姻太糟糕了。但是,我没法那样,我想有自己的孩子,我想结婚,我不想孤独终老。”她希望一切能从头再来,但是当孩子已经长大,那种痛的裂缝却再也无法弥合,也许一个女人的错误决定,导致了长达十七年的暴力,而十七年后呢,当刘冰用摄像机讲述这个故事,是想从母亲的哀叹和悲伤中还原暴力之所以发生的原因,还是直面已经出现裂缝的心灵世界如何得到缝合?其实,无论是扎克还是基尔,他们都已经不再是“滑板少年”,他们在回忆自己的成长历程中,在寻找自我的过程中,似乎更多在反思那背后的原因,唤醒必须向前的动力。
向前,是需要活在未来,但是在走向未来之前,必须有限地活一次。那种叫做记忆的东西一定是他们都不愿再次提及的,它们只是以片段的方式在三个少年的闪回中,但是片段的、零散的记忆也可以组成滑板少年成长的“整体”——这个整体便是家庭暴力,而且三个人所遭受的家庭暴力,其共同的实施者都是父亲,扎克的父亲,基尔的父亲,刘冰的继父,他们的权力超越母亲,当他们的权力对准弱势的妻子和孩子,伤痛无法避免,甚至在没有反抗的过程中,一切都成为了生活中的阴影。当刘冰将镜头对准从小与自己一起玩滑板的好友们,他其实并不试图回答这个整体性社会问题产生的根源,而是希望探寻在这种阴影下成长起来的少年,如何不再是家庭暴力的实施者。
不试图寻找原因,在刘冰看来,可能是因为这已经超越了个体原因而成为一种社会共性问题,他引用了新闻报道的一串数字,说罗克福德这几年被困扰的一个问题就是家庭暴力,甚至有四分之一犯罪事件源自家庭暴力,正因为如此,很多人离开了这个小镇,或许他们就是扎克,就是基尔——他们在离家之后选择了去了丹佛,并不是为了寻找更好的工作,而是为了逃离这个地方,逃离笼罩在家庭暴力阴影下的罗克福德。所以当面对这个整体性的社会问题时,刘冰似乎放弃了寻找根源的打算,在他的镜头下,没有出现三个实施了暴力的“父亲”,他们集体在镜头前“缺席”,死亡或者是他们缺席的一种客观原因,而这里刘冰的用意很明显:他们甚至没有资格进入镜头,更没有机会在镜头前为自己说话——在刘冰看来,这一种整体性意义的“父亲”制造了暴力,他们应该成为控诉的对象,而不是成为辩解者。
父亲的缺席背后有着受害者刘冰的选择性,从镜头前少年的哀伤、母亲的悲痛中,能充分感受到刘冰的主观性情绪。但是当他试图“不活在过去”而希望向前的时候,他或许已经进入到像滑板一样的矛盾性世界里:想要速度却可能失控,想要自由却可能带来伤痛——扎克无疑是这个“滑板悖论”最生动的诠释者。在他回忆组成的少年故事里,他是一个受害者,2岁失去了母爱,16岁离家出走,他就是要在逃离中寻找如滑板一样的速度,但是当他和女友尼娜在一起,当他们拥有了孩子埃利奥特,扎克的希望就是不再像自己的少年时光一样,所以他对于孩子的成长做出的承诺是:“我将给他所有我能给的所有可能性,帮助他成功,让他快乐,让他成为一个好人。”所以扎克不再抽大麻,不再买醉,他渴望成为最好的父亲,渴望把自己的爱全部给尼娜——当扎克抱着埃利奥特在滑板上滑行,这一画面成为刘冰镜头下最具诗意也最温馨的一幕,似乎扎克所有遭受过的伤痛都已经一笔勾销。
但是扎克和尼娜,在相处过程中矛盾不断凸显、不断升级,扎克的朋友给刘冰看了一段视频,在视频里,尼娜拿着刀,在那里大声吼叫:“我要杀了你。”当刘冰询问尼娜为什么想要杀了扎克的时候,尼娜却告诉刘冰,这段视频是不完整的,在录制这段视频之前,发生的是更可怕的事:醉酒的扎克扼住了尼娜的喉咙,让她几乎不能呼吸。视频里的怒吼,视频外的暴力,似乎被截然分开,在每一个人的讲述中成为对方的罪证——而尼娜眉角的那道伤痕似乎更说明了视频外暴力的存在。实际上,各自不同的讲述,各自针对对方的指责,预示着两个人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尽管尼娜不想离开扎克,尽管扎克还深爱着尼娜,但是在无法和解的争吵面前,他们只能分道扬镳:扎克去了丹佛,和另一个女孩生活在一起,尼娜养育埃利奥特,争取着扎克必须为孩子支付的抚养费。
扎克其实提供了一种“父亲”样本,当他承诺给孩子快乐、希望他成为一个好人的时候,自己最后却成为了家庭暴力的实施者,酗酒、暴力没有因为埃利奥特的到来而远离,最终这个可爱的孩子似乎又成为了扎克的翻版,所以扎克在最后也无不忧伤地说:“我不想看着我的孩子像我一样失败。我想躲起来,我想逃离这里。”再一次逃离,不再可以控诉那个“父亲”,而自己本身就是父亲,所以扎克说自己是失败者的时候,他无法逃离的是这个父亲的循环:他曾经是受害者,现在却是加害者。在这个父亲样本活生生呈现出来的时候,刘冰似乎才真正找到家庭暴力存在的真正原因:不是所谓的“父亲”单手制造了暴力,而是每一个人在成长、成熟过程中都缺失了信任和理解,缺失了爱的本意。
扎克和尼娜一定是源于爱而走在一起的,但是在相处的过程中,自我意识的强化,总是将矛盾归结于对方的不理解,扎克说自己每天在家里成了奶爸,而从夜店工作回家的尼娜又不理解他,两个人都想要属于自己的自由,最后矛盾渐起,而面对矛盾,扎克不想妥协,他只是以自闭的方式喝酒买醉,沟通没有了,只有相互的指责,而尼娜呢,这个说过“极度渴望被爱”的女人,在争吵中也不肯让步,他们都成为暴力的事实者:当扎克打伤了尼娜,是一种暴力,当尼娜喊出“我要杀了你”何尝不是另一种暴力?而在暴力的世界里,自己是受害者,最大的不幸当然是那个可爱的孩子。
当埃利奥特成为另一个扎克,循环已经无可避免地发生了,当这种恶性循环成为一个社会问题,实际上那个在刘冰镜头下缺席的父亲又回来了,而且基本上用现时的方式回到了这个困扰小镇的整体性问题:家庭暴力绝不是“父亲”一人造成的,它是每个人对自我的迷失:你既是孩子也是父亲,你有可能失去孩子,也有可能找不到父亲——出现在刘冰镜头里有两块醒目的广告牌,当基尔回忆父亲时,广告牌上写着一句话:“Dad is the one that picks you up when you fall.”而当扎克决定离开孩子的时候,广告牌上却是:“It's 3pm。Where are you kids?”父亲和孩子,是两个端点,其实也是一体的,所以真正的问题绝不是所谓的父权,而是每个人站在自我角度的想要的自由,当自由失控,带来的必定是伤痛代价。尼娜曾经说过:“我总觉得我是被人的附属品,我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姐妹,别人重要的人,别人的妈妈,我从来没有机会弄清楚我自己是谁。”而刘冰的母亲当初嫁给那个男人,也有着一种盲目性,她只是为了要孩子,为了不孤独终老。
缺失了理解和沟通,缺失了信任和爱,暴力会滋长出来,暴力会成为阴影,所以要面向未来要获得自由,并不是逃离,更不是如滑板一样寻找刺激,而是要“注意脚下”:基尔找到了父亲的墓,他跪倒在那里,然后放声大哭:“滑板带给我伤痛,可是当一天结束以后,我依然会爱上它,我不会一直生它的气。就像我的爸爸一样,他虽然打我,但是我对他的爱至死不渝。”而刘冰的母亲再次出嫁,此时同母异父的两个孩子亲手将母亲交到了另一个男人手上,这是一种信任,一种爱,也是刘冰想要的一种真正向前的感觉:“我拍这部电影的目的,是我需要向前,而不是活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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