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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于公众号“第十放映室”
作者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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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见过哪个导演能有这待遇——
《致命感应》正式预告中，居然把导演温子仁的访谈剪了进去，篇幅还不小。
预告可不是花絮，必须精明扼要地囊括所有吸睛之处。
直接将幕后创作者加入其中，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温子仁”——便是本片的最大卖点。
这个缔造了《电锯惊魂》、《潜伏》、《招魂》等一系列经典恐怖IP的华裔小个子，已然跻身于好莱坞一线大导之列。
观众爱他，因为他是从不翻车的恐怖教父。
更气人的是，人家十项全能，哪怕跨界执导《速7》、《海王》，都能名利双收。
华纳也爱他，因为他是节约小能手，赚钱大行家。
单就“招魂宇宙”这一个系列，便以八部共2亿的投资，换回20亿美刀的全球票房。
他的片子，赚少于一倍都属于失误。
然而近些年，温子仁把心思放在了《海王》系列的创作上。
自2016年的《招魂2》后，已经五年没有亲自执导恐怖片。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这部《致命感应》。
一位遥远美利坚的良家妇女，居然几次三番梦见凶案现场，好死不死，它们也都同时发生了（预言家，快刀！）。
于是，她只能调查真相，追忆往昔，看看是否和凶手存在某种联系……
单就预告片中，那个神秘女人随着开关灯忽隐忽现的镜头，就有股扑面而来的温味儿。
怀着激动的心情，刷完本片，心旷神怡。
老温诚不我欺，他还是那位“整活大师”。
所谓“整活”，意思是总能搞个标新立异的大新闻。
在我看来，温子仁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因为他的发型一直杀马特，至于内心，照样杀得一比。
单就这部《致命感应》，老温便在其中疯狂整活，不亦乐乎。
其中，有突破，有不足，也有野心。
横空出世十七载，温子仁佳作等身。
甚至许多元素早已脱离电影范畴，成为了流行文化的一部分。
什么竖锯面具啦，安娜贝尔娃娃啦，玛丽莲曼哦不，鬼修女啦，都是各大漫展的熟脸。
创作出这么多带梗的家伙什儿，粉丝耳熟能详，也乐于看你自我致敬。
俗称，整“旧”活。
老温也不含糊，不就宠粉嘛？So easy！
《致命感应》中，就能看到不少喜闻乐见的温氏元素。
往大了说，双警官携手探案的设定，一直是《电锯惊魂》系列的标配。
往小了说，看看服化道。
单就这一个场景，就包含了两个彩蛋。
那个神秘的玩具电话，调调一起来，特别像《招魂1》里的灵异八音盒。
而右边的房子模型，则在其监制并编剧的《安娜贝尔2》里出现过。
诸如此类的彩蛋，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毕竟，随便放几个老道具让粉丝乐呵乐呵，对于温子仁来说，太简单了。
他不仅仅是简单照搬，而是花式致敬，时不时来些解构和自嘲。
这点主要体现在选角上。
本片女主麦迪的饰演者，是曾主演了《安娜贝尔1》的伊莎贝拉·沃丽丝。
而她小时候，则由《安娜贝尔3》的主角麦肯娜·格瑞丝担当。
乍看上去，这也是招魂宇宙内部的惊喜联动，但温子仁的花花肠子不仅于此。
诚然，这两部戏并非温子仁亲自执导，而是交由徒弟负责，但作为监制+总策划，姑且也能算作他的作品。
而且，熟悉温家班的粉丝都知道，“温导”与“温监”，天壤之别。
但凡不是他亲自掌镜，口碑总会下滑不少。
所以，借此机会，拿曾经的例题讲讲课，点拨一下不开窍的徒弟们，倒也是一举多得。
《致命感应》和《安娜贝尔1》有个共通之处：
女主沃丽丝的角色，最初都是身怀六甲的准妈妈。
可区别就在于，《安娜贝尔1》中的丈夫，是典型的模范好男银，对女主的照料无微不至，哪怕险些被恶灵吓到流产，也绝不是他的锅。
这种设定在恐怖片中，其实挺要命。
至少在家庭环境上，设置了一层安全区。在这里，观众感受不到害怕。
那且看，相同的设定，温老师又是咋做的：
他直接将丈夫设置成了酗酒渣男。
甚至女主堕胎，都可以间接归咎于他的家暴行径。
《致命感应》里，每层设定都潜藏着隐患，让观众无处遁藏。
如果沃丽斯的角色代表了颠覆，那么小女孩格瑞丝便是恶搞了。
《安娜贝尔3》里，格瑞丝饰演沃伦夫妇的女儿朱蒂。
虽然她有阴阳眼，但面对鬼魂态度乐观，信念坚定。
而在《致命感应》中，她则成为了标准的灵异小女孩。
无论神神叨叨的喃喃自语，还是迷迷糊糊带刀闯进父母卧室，都与先前的银幕形象大相径庭。
既有对应，又有解构，这才是真正好的彩蛋。
看完《致命感应》，粉丝大多会心生感慨：
许久不“杀生”的温子仁，居然又开始杀生了。
诚然，老温的早期作品，诸如《电锯惊魂》和《死寂》之类，砍人如切菜，一死一大片。
但近些年，温子仁好似出了家，不怎么处刑手里的角色了。
最典型的当属《招魂1》，全片只死了一只鸟和一条狗，实属恐怖片清流。
其实在当年，这可以看做是温子仁的一场实验，俗称整“新”活。
毕竟按照惯性思维，恐怖片嘛，哪有不死人的？
能不以血浆搏心跳，便是温子仁的魄力和本事。
通篇没死几个主角，却照样吓得观众鸡飞狗跳，这才是硬实力。
然而《致命感应》中，温子仁二度整新活，负负得正，又把它掰了回来。
本片的血量，位居温片之首。
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浆、折断的残肢，且毫不避讳的怼在你眼前，必要时甚至可以来个特写。
为啥会这样呢？是温子仁向现实妥协了吗？
未必。
杀戮，只是本片的调味料，而非食材本身。
恰恰相反，本片之所以好看，有赖于“面子”和“里子”齐刷刷整活，力图突破创作舒适区。
“面子”，是本片的剧作模式。
《致命感应》是典型的悬疑片套路。
打破叙事结构，不按常理出牌，前半段哑谜成群，后半段一一揭开。
比如开头，便掐头去尾展现了一场杀戮。
观众被整得云里雾里，这个“加百列”是何等妖魔，居然这么多带枪守卫都近他不得？
而当费老鼻子劲把TA麻醉后，镜头照样没有给到正脸。
反倒是将“恶魔”jio jio上的印花萌袜，拍了个明明白白。
黑色幽默的同时，更让人多了一分好奇。
强烈的反差背后，TA，到底何许人也？
前作《电锯惊魂》和《招魂2》中，也时常包含悬疑元素，但本质依旧是恐怖片。
但《致命感应》则反之，更像是充斥着恐怖因子的悬疑电影。
这种尝试，且不说效果如何，步子迈得就挺大的。
“里子”，指的是主旨内核。
《致命感应》到底讲了个啥事？
故事上，似乎是场畸胎瘤导致的梦魇。
沉睡许久的同体胎儿，有着科学无法解释的恐怖力量。
时隔多年意外复苏后，逐个屠戮曾经的仇家……
可在表面的故事背后，本片还潜藏着一层影射。
很难想象，我一个纯直男，在看一部直男导演的作品时，居然能品出成体系的女权隐喻。
片中的主要男性角色极少，且除了作为纯工具人的警探外，有一个算一个，可都不怎么正面。
先是畸形胎儿的出生，便令人唏嘘。
女主妈妈15岁便怀上了孩子，片中并没有说明父亲是谁，但能生出这样的怪胎，极有可能来自近亲的强奸。
可怜的女主，生下来就带着“原罪”。
好在，医生从生理上缝合了它，新家庭从心理上治愈了它。
然而，多年后畸瘤复苏，却是来自另一个男人的重重一推。
导致这一切的，是那个酗酒且家暴的丈夫。
至于原因，则是女主多次被动流产，便无来由的迁怒于她。
一个是性压迫，一个是生育压迫。
当然，本片并没有“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陈腐调调，而是借此隐喻。
这里的男人，是男权的化身。
他们创造了梦魇，他们复苏了梦魇。
曾几何时，温子仁曾因“恐怖片守成者”的身份饱受诟病。
不少观众觉得，他的确将怪力乱神的花活玩得很好，但也仅限于此。
然而当今时髦的恐怖片，表面靠恐怖元素包裹，可真正令人胆寒的，则是接地气的内核。
诸如《遗传厄运》中的家庭关系，《灯塔》里的孤独幽闭，都是其之所以迷人的关键所在。
这点上，温子仁的好兄弟雷·沃纳尔也颇有心得。
去年现象级恐怖片《隐形人》，核心便是聚焦两性关系中的PUA。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灵异事件，妖魔鬼怪都只是看个乐，但这些感同身受的内核，绝对是一点就透，后劲十足。
这方面，温子仁一直在寻求突破。
《招魂2》中，就试图展现“贫穷远比恶灵可怕”的残酷底层物语，颇有些东方“苛政猛于虎”的悲怆感。
遗憾的是，《招魂2》的表达相对独立，游离于故事外，二者并未有机结合。
然而《致命感应》做到了，它的内核表达，切入了故事肌理。
或许你看完《致命感应》后，会有个困惑：
这片子，算鬼片……吗？
说它是鬼片，畸形瘤的说法却有科学依据可循；说它不是鬼片，可每当畸瘤显现，电灯泡都会突然爆炸，女主也会变得力大无穷，这又是怎么肥四？
为此，我的看法是：它不是鬼片，却也不能用科学解释。
本片的理论基础，实际是一种非常邪乎的假说——波尔代热斯现象，又名“吵闹鬼”。
该假说认为，所谓灵异事件，哪怕无法调查清楚，也不能诉诸鬼神，而是权当自然界尚有人类无从知晓的神秘作用力。
简单来说，就是宁可把答案全都抛给超自然的不可知，也绝不相信世上有鬼。
前些年一美主演的《分裂》，便是典型的吵闹鬼电影，这部《致命感应》看上去也是。
这就是为什么，两部片都有被人诟病太像超级英雄电影的原因所在。
换言之，所谓超能力，实际也是波尔代热斯现象的变种。
这一设定的背后，恰恰体现了温子仁独到的远见。
选取鬼片与超自然之间的暧昧地带，不明确道出怪力乱神，也就保有了在大洋彼岸上映的可能性。
虽然现实证明，这种期望仍未成型，但的确是温子仁为此做出的改变与尝试。
事实上，他一直是个野心极大的导演，不光追求更大的票仓，还要拍出更赞的电影。
俗称，“整大活”。
过去五年，功成名就的温子仁，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如何将恐怖片与商业大片有机结合？
曾几何时，恐怖片因为受众所限，不适合合家欢的观影氛围，所以在商业大片的创作中，唯恐避之不及。
可渐渐，好莱坞的创作者发现，恐怖元素天然带有的解压性能，可以是商业大片绝佳的调剂品。
因而，将恐怖片A级化，成了近年来的大趋势。
《僵尸世界大战》、《小丑回魂》之类的爆款，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温子仁也早就开始研究这件事儿了。
《海王》里，有些桥段便惊悚十足。
先是开头一个闷雷，将观众炸进了故事。
海沟族的段落，也被津津乐道。
可《海王》的本质毕竟是超英电影，恐怖元素只是点缀。
《致命感应》则称得上是温子仁为此的第一次尝试。
打斗酷炫、配乐朋克，台词幽默，一切都往商业大片的规格上整。
这些革新，有的做到了，有的却没有。
在我看来，《致命感应》的不足之处，大多也在于此。
毕竟，资历更老的温子仁，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模式。
面对新新事物，他还是有些跟不上时代的地方。
本片最被诟病的剧作硬伤，是危机的解决方式。
畸瘤杀得正嗨，却被生母及妹妹的嘴炮制胜法反杀，结局简单粗暴大团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老温不知是多少次犯这种错误了。
纵使两部《招魂》有多么牛掰，美中不足的始终是乏力的结局。
《招魂1》，驱魔的秘诀居然是让被附身的可怜妈妈强行回忆甜蜜的家庭，最后还成功了。
《招魂2》，击败鬼修女的致命一击来自……喊它的真名字。
传统商业大片中，杀招需要漫长严谨的铺垫，也需要情绪逐步上升到该有的力度。
但温氏杀招，永远是临时起意，强行正能量。
再者，温子仁剧作上的思维，还是太单调了。
《致命感应》中，几乎所有惊吓点，都来自深夜或密闭空间。
至于白天呢？大多用来交代剧情，推进叙事。
这可不是小问题，观众会在潜移默化中产生心理预设：到了白天的戏，我就可以放松。
诚然，黑夜代表着未知，在恐怖氛围的营造上有天然的优势。
然而，有的电影人，已经开始尝试将这种刻板印象打破了。
比如阿里·艾斯特的《仲夏夜惊魂》。
这位85后青年导演，直接在片中抛出高概念：
我的故事发生在北欧极昼时分，不存在什么黑夜。
结果呢？仍不失为一部恐怖佳作。
然而，这些是不足，是遗憾，但并不要命。
其实，以温子仁的咖位，大可不必这么拼的。
名作等身的他，大可以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情怀，但他从不是这类人。
粉丝曾说，温子仁不会数“三”。
《电锯惊魂》、《潜伏》、《招魂》，都是拍出一到两部佳作，便拱手让位，另起炉灶挖新坑。
这恰恰是因为，勇于挑战的他，一刻都不愿在舒适区逗留。
每当他觉得一个系列再无突破的可能，就会毫不犹豫的走，继续挑战新项目，研磨手艺。
这正是有抱负的电影人该做的。
或许《致命感应》尚有争议，并不完美。
但是别怕，谁叫他是温子仁呢？
你永远可以对这位整活大师的未来，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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